有些事情,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告诉花静姝。
她能从我手中拿走,只有顾宸给我的那枚玉佩。
时至如今,我依旧记得,那天她站在我娘亲的面前,一脸蔑视地望着我,对我说,花静好,你不过是一介卑贱的庶女,你娘不过是一个通房的丫头,你拿什么来跟我争?
那时我娘身怀六甲,却也只能哀哀地跪倒在花静姝的面前,求她放过我,也放过她未来得及出世的手足。
花静姝当时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要顾宸给我的那枚玉佩。
“二皇子前来求娶的,岂会是你这样的***?”
这便是如今那位人称贤德知礼的好皇后,在我面前说出的话。
“能够嫁给二皇子的人是我,也只可能是我。”
天上的星星配月亮。
地上的杂草配泥泞。
这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气得想要争辩,却被阿娘钳住了腕子,她哀哀地望着我,抚着自己的小腹向我恳求:“静好,替你弟弟想想吧。”
阿娘瞒过了所有人,却在此时独独告诉了我。
——那是阿娘在这所宅院里唯一立身的根本,更是我血脉相连的手足。
我……
终是不忍。
于是那枚玉佩,就这样从我的指缝间流走了。
而顾宸那个时候,赶到尚书府指名求娶的,就是那个在客栈中将他救下的姑娘。
他说,他在临分别的时候,将自己的贴身玉佩赠送给了那个姑娘,以为信物。
于是花静姝便在那一天,含羞带怯地将玉佩拿了出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恭贺声顿时响彻在整个尚书府的庭院当中,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喜洋洋的气氛里,除了我……
只有我,独自躲在月亮门后,静静地望着谦和含笑同尚书府答对的顾宸,他至始至终垂着眼眸,谁也不看,而我攀着墙根的指甲,也几乎嵌入了砖石缝里。
——有些事情,他忘了,我记得。
他被困在客栈的那几天夜里,浑身狼狈不堪,就连玉佩的绳子都几乎断掉,那时他屈膝坐在墙角,用搭在膝盖上的手,不安地摩挲着那枚玉佩。
我曾问他,那是不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他在沉默良久之后,才告诉我说,是,那是他早逝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物件。
恻隐之心在那一刻轻动,我接过了他的玉佩,然后在床头取来花绳玉线,在我与他心照不宣的默然中,低头编织着新的绳结……
直到玉佩重新落入他的掌中,那时他低着头对我说:“我会记得你的。”
我淡淡一笑,反驳他说,他双目难睁,连眼前的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记得我呢?
那时的他攥着玉佩,说得决然,他说,玉佩为凭,他日相逢,我不会认错你的。
顾宸的眼不经意地往我的方向瞟了一瞟,我并不能确定他是否看见了我,因为那个时候,我惊惶地躲了过去,再复探望的时候,顾宸依旧如方才一般,同尚书府的众人含笑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