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突然很想任性一次,就这一次。
一开始,我只是拿叉子小心翼翼地舔奶油。
最后,我疯了似的徒手挖蛋糕往嘴里塞。
塞到塞不下,塞到反胃。
我跑进卫生间呕吐。
把胃都吐干净后,我拧开水龙头,不断地往嘴里灌水,试图缓解被胃酸灼烧的食道。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极度苍白,越发衬得眼睛漆黑。
我用力擦了擦腮边的泪珠,直到蹭得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忽然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哭,还是因为呕吐流下的生理性眼泪。
洗手台上放着我的手机,里面顾砚辞的朋友圈格外醒目:
「来她最喜欢的餐厅,她很高兴。」
配图是两只紧握的手,背景是晚霞。
底下评论艳羡者无数。
一切都那么正好。
连他们手上的戒指都那么登对。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
等我死。
等系统自动解除。
等一个属于他们的名正言顺。
晚上,顾砚辞如约而至。
我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只能坐着轮椅被推进了隔壁的会客厅。
坐在不远处的顾砚辞穿着一身定制西装,气质矜贵而冷淡。
他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一眼,随即怔愣片刻,皱紧了眉。
离婚协议书被推至我面前,他的秘书熟练地解释起了条约:
「沈小姐,顾先生自认过错方,您将会获得夫妻共有财产的 80%。」
80%。
顾砚辞还真是大方。
差点忘了,他顾砚辞是谁。
他和谢敏知,一个是白手起家的创业奇才,一个是雷厉风行的公司副总。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还是彼此的初恋。
网上一度流传着他们的佳话。
破镜重圆,双强联手。
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只是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我因为顾砚辞的刻意疏远。
几乎快要丢掉半条命。
我看着顾砚辞始终冷漠的侧脸,小声问:「敏知她还好吗?」
顾砚辞终于忍不住,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她好不好,你又有什么资格关心?」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是啊,我曾经差点间接害死她。
就因为这个该死的女主系统。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顾砚辞仰头闭了闭眼,声音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灰意冷:「我今天真的很累了,你就别再演了,行吗?」
我吞下泪水,扬起笑脸:
「好呀。」
说完,我就在协议书上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为了今天,我已经偷偷练习了很久。
尽管肌肉萎缩得厉害,但好在不断地练习下,我的字迹清秀如常。
不至于给我们的二十年留下最后的败笔。
「祝福你们。」我将协议递给他。
顾砚辞愣了愣,指尖划过我的手背。
暖意擦过我冰凉的肌肤,尽管只有一瞬。
我仍然释然地笑了笑。
我都快忘了,砚辞哥哥,原本是一个多么温暖的人。
「你也是。」他说。
我不是。
我已经下定决心。
今晚。
今晚就摆脱掉这个该死的系统。
强撑着身体洗漱好后,我将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妈妈。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忙音,久到天色都渐渐黯淡了。
秋风裹挟着落叶,道不尽的荒凉落寞。
我依偎着发烫的手机,幻想着回到妈妈的怀抱里,感受着她的体温。
「妈妈,又到一年秋天了。」
只是眨眼之间,又是一个新的秋天到来了。
我出生在秋天。
那时是我父母感情最好的时候。
他们和邻居顾家一拍即合,定下了「雁辞秋矣」的谐音,约定好要做儿女亲家。
可是后来,随着我的怪病的出现,他们逐渐产生了分歧和争吵。
母亲指责父亲对我关心不够。
父亲则冷笑着说:「你关心倒是够,你全职带着她,不也疏漏了她的心理健康?」
——他一直认为我得的是精神病。
他们一拍两散,父亲另娶,继母新生的两个妹妹聪明又健康。
母亲则一直带着我四处寻访名医。
我不敢再提系统的事,非常担心妈妈也觉得我是神经病。
我乖乖面诊一个又一个面目模糊的医生,喝下一碗又一碗苦到皱脸的汤药。
彼时,顾砚辞和谢知敏的事正闹得顾家鸡飞狗跳。
我和顾砚辞的关系也日渐疏远。
妈妈摸着我的头安慰我:「病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咱们不求他,乖。」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进药碗里.
本就苦涩的药,又咸了三分。
那年临近元旦,顾砚辞主动来找我,要求我将元旦舞剧的女主角让给谢敏知。
那个角色明明早在去年就已经定下。
那是我在选拔赛中连续打败了社团里最厉害的三位学姐才拿到手的角色。
去年他天天陪着我排练到深夜,不可能不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汗水与艰辛。
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我死潭般无趣的生命里,仅存的一点荣光。
可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你自己最清楚,你的身体早就不适合排什么舞蹈剧了。」
他说:「去年选拔赛时敏知还没转学过来,这对她根本不公平。」
他说:「你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觉得荒谬,荒谬到我当场冷笑出声:「顾砚辞,你有那么大的人情吗?」
小说《夜空妄想》 第四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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